真州有一书生姓丁,年十七,和一家小姐订婚,未想没多久,小姐因病去世。
他伤心之下,便去一术士处问命,那术士推算良久,却迟迟不语。
丁生饶是读书人,但终究年轻,耐不住问道:“先生但直言无妨。”
术士对着命盘道:“君命不宜婚配人类,当娶兽类为妇,日后琴瑟和谐。”
丁生听了,忍不住大怒道:“一派荒诞之言,我勤读诗书,虽不说貌比潘安,但长得还算周正齐整,如何会娶禽兽为妻?既娶兽类,又如何能夫妻和乐?”
术士呐呐道:“我只依命而言,望相公勿见怪。”
此后,丁生遍求婚配于本地世家,可大家听说他娶妻未过门即丧,都疑心他克妻,纷纷拒绝。
一年后,丁生游历于三峡,他在船上闻得两岸凄厉猿声,正胸中摘寻诗句时,忽有十几只小猴子自夹岸怪树上跳入船中。船工喧哗驱赶,那些小猴子们却抢着行李跑了。
大家正诧异,忽又自树上跳下几只老猴子,还抬着软轿,生拉硬拽将丁生推入轿子中。船夫欲争夺,猴子们张牙舞爪,不得近前。
丁生何曾见过这种场面,吓得手足无措,只坐在轿子里,任由猴子们抬着狂奔。
行至一山洞,猴子们将轿放下,推拉他进去。待丁生跌跌跄跄步入,却见洞内堂上立着一位鹤发童颜老翁。
老翁开口道:“我幼年与你父亲交好,知他秉性纯正,今入赘到这里已十八年了,生下一女,还未婚配。如你不嫌弃,想择你为女婿。”
丁生惊惶,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说毕,出来一老太太,面似猿猴,浑身长着黑毛,她与老翁一阵交头耳语,便让猴子们推拉着丁生去另一山洞。
山洞黑黝黝,却燃着红烛,石床上坐着一位着红衣,罩盖头的女子。
丁生知道这是逼他成亲,便壮着胆子,揭开盖头,却嚇得一跳,原来那女子浑身长满黑毛,怪异可怖。
至此,他才知道一年前术士并非虚言,可又想,如我命中注定娶兽类为妻,这非我所愿,又如何能美满和睦呢?
他不甘心,气愤道:“人兽异途,如真想和我结成百年之好,请将身上的毛脱去吧!”女子自惭形秽,退到一旁,丁生也不管,只倒头呼呼大睡。
第二天,那女子对涧水自照,又见了丁生形容,更觉自己丑陋,直欲跳水自尽,幸被众猿猴拉扯住。
她回到山洞,又哭了一回,昏昏睡去,待醒来,忽觉身上又痛又痒,便用手来抓,但见所抓之处,黑毛纷纷脱下。
如是三天,身上黑毛尽褪,居然变得白皙明艳动人,丁生大喜,二人同被而眠。
隔日,去见女子父母,老翁大喜,老太太却大怒,说丈夫乱了自己族种,将丁生夫妇逐出山洞。
丁生携美人买舟还乡,丁生父母十分欢喜。后女子挂念娘家,与丁生一起回门省亲,至山洞,却一片狼藉,藤草曼长,父母已不知所去。
女子悲伤,只得在山洞前垂泪三拜,和丁生悻悻而归。
命中姻缘,逃无可逃,兜兜转转,所有惊惶流离,都会在某天看到结果。
今日厌弃的,明天可能变成欢喜,今天耳鬓厮磨,明日也可形同陌路,在这种种无常中,唯有持一颗欢喜之心、安宁之心、善良之心,才能照见途中一切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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