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久没有讲过城市风水故事了。
之前说过,想讲讲每个城市的风水故事。
中国地大物博,城市众多,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的气质,像北京的正气,西安的古气,南京的血气,深圳的湿气,重庆的巫气,各有不同,很有意思。
这个所谓的气质嘛,其实就是风水。
从古到今,中国都是一个特别讲究风水的国家。
我那个建筑学专家的张伯伯,还有苏老爷子都说过:古代建筑学,一半都在讲风水。
在中国嘛,无论你是想建座城,还是做一个特殊的大建筑,第一考虑的,永远是风水。
尤其是国都所在,那更是慎之又慎,不过说起来也确实神奇,大家可以研究研究,就是凡是在古代做过国都的城市吧,都很少遭到重大自然灾难。
确实挺神奇的。
好多人说,中国人没有信仰。
其实中国人的信仰嘛,就是实用主义,有用,我就拿来用,不问为什么。
这也不错,毕竟有用就行嘛。
你要问我为什么呀,我也解释不了,而且讲多了,上面也不高兴,所以我们就老老实实讲讲城市故事得了。
今天讲讲北京吧。
北京我们讲过养龙地颐和园,今天继续讲一个和它差不多的神器所在:北海公园。
这个故事比较特别,是我老婆的一个亲戚讲的。
前几天,我老婆的奶奶身体不好,我们去看她。
老太太是北京人,出自书香世家。
这个书香世家怎么讲呢?
这么说吧,咱们现在形容某家是书香门第,都说这家教育好,有多少个年轻人考上了清华、北大。
他们家不讲这个,他们家都是说,家里有多少人是教清华、北大的。
他们听说我是个“大作家”,几个老人很感兴趣,都想和我聊聊。
我很惭愧,“作家”嘛,“家”是谈不上的,“作”倒是很有点儿,所以不敢谈文化,只能泛泛谈点儿民俗文化、神秘现象这种,这个我还真是专家级的。
大家聊着聊着,就聊到了北海公园。
他们就说,老爷子(我老婆的太姥爷)当年还捐钱修复过白塔,所以还跟那边有份渊源。
我吓了一跳,私人捐钱修白塔啊,这得是什么身份啊?
后来想了想,也就理解了。
之前讲香山故事时讲过,我老婆家是冀中大族,家里开酒厂、绸缎庄、药铺,小半个保定城都是他们家的,还卖掉过几条街,赎过一个将军。
老爷子当年属于新派,订报纸,学洋务,也支持传统文化,经常捐钱捐物,修桥铺路,每年给寺院/道观布施很多钱,还是当地的佛教协会会长。
作为乡绅,援修一下白塔,倒是也说得过去。
既然修过白塔,我自然当然要问问:白塔有没有什么神秘事件?
我这么问,是有原因的。
十几年前,有个北京作者讲过一件事,他和母亲在北海公园划船,船划到湖心,遇到了一个桌面大小的巨龟,追着船撞,几次差点儿给小船撞翻了。
后来我还专门问过他,这事情是不是真的?
他说这个还真的是,当时那船一上岸,他母亲心脏病就犯了。
我觉得,没人会拿自己母亲的健康开玩笑,所以应该是真的了。
后来,我到了凶宅这边,遇到了谷师傅,他也讲过关于白塔的事情。
谷师傅说,村口老下棋的那个黑衣老头,就是以前大名鼎鼎的“蝙蝠书生”,这是一个燕子李三般的传奇飞贼。
他当年的爱人,得了重疾,遍请名医无效,只能在破庙里等死。
蝙蝠书生经一个和尚指点,去白塔盗血经救命。
他出来后也说过,白塔深不可测,仿佛一方独立神界,有各种神物镇着,要不是他救人心切,发下宏愿,估计就出不来了。
他从白塔出来后,就烧掉了夜行衣,隐居在了那个小村子,再也没有涉足过江湖,给江湖留下了一段传说。
至于他当年在白塔里究竟遇上了什么,白塔里到底有什么,那就谁也不知道了。
所以难得遇到了真正了解白塔的人,我自然要好好问问。
没想到,我问到这个话题后,几个原本很健谈的老人却沉默了。
后来,有个老人就说了一下。
他说,白塔首先是建在了北海,所以叫北海白塔,你要想研究白塔,首先要了解北海。
然后他就讲了一下北海的历史。
他说,咱们现在说起来,“北海”、“中南海”,已经成了地名,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。
其实打根子里说呀,这“北海”和“中海”、“南海”,原本都是一条河,只是分成了三段,用两座桥隔开。
这三段水啊,连起来,叫做“太液池”。
这个“太液池”,自古就是皇家的私人地盘,因为风水好,据说是祖龙脉所在地,底下连着龙窟。
辽、金时代,北海这里第一次大兴土木,修建了一个太宁宫。
元代时,这里第一次修建成了皇宫。
到了明代,这里最开始是燕王府。
等燕王成了皇帝,就把这里建成了行宫,大肆修建,最终形成了后面的三海格局。
这里要专门说一下,朱棣修建行宫时,开凿南海,挖出来了许多土,这些土堆在水里,形成了一个小岛,取名叫——瀛台。
这个名字,大家要记住,回头还要继续说。
到了大清朝,顺治帝才在北海修了白塔,白塔在的岛,也改名叫“白塔山”,后来每到农历十月二十五日,都要“白塔燃灯”。
这个燃灯,据说和顺治帝后来在五台山出家有关,这是一种特殊的仪式。
北海北岸,有一个静心斋。
这里是太子读书的地方,第一个在这里读书的太子,就是乾隆。
光绪年间,慈禧挪用海军经费修建三海,修的就是这个静心斋。
1900年,八国联军侵占北京,日本侵略军司令部就设在静心斋。这里原本有个万佛楼,里面供奉了万尊金佛,也被他们抢走了。
1908年,戊戌变法失败后,光绪帝被囚禁在瀛台,后来死在了这里,就是当年朱棣挖的那个小岛。
1928年6月3日,大总统L元洪逝世,第二天沈阳发生“皇姑屯事件”,这也代表了北洋军阀统治结束。
第五天,国民G命军总司令带领F玉祥、Y锡山、L宗仁等,在北平为黎元洪发起了公祭仪式。
当时的吊唁场所,就在北海公园。
而当时的国民G命军总司令,就是J介石。
再后来,静心斋成了文史馆,在这里办公的是末代皇帝溥仪。
1970年,重修天安门,当时用的石料,有些就是取自北海公园静心斋的万佛楼。
然后第二年,北海公园就被秘密封闭了。
这一封,就是七年。
7年后,就是1978年了。
这一年,中国改革开放了,北海公园也彻底开放了,现在大家都能去了,挺好的。
老人精神很好,各种史事张口就来,哪一年发生过什么事情,了如指掌,一点儿都不错乱。
我仔细听着,想着北海确实不简单,简直就是一个北海湖,半部北京史了。
不过,我关注的只是白塔里到底有什么神物啊!
我期期艾艾提出这个问题,老人却拍拍我的肩膀,说一起吃个饭吧,就去北海。
我们去的北海的仿膳饭庄,这家饭馆地段极好,就在九龙壁前。
老人说,中国现存三大九龙壁,一座在紫禁城,一座在山西大同,第三座就是这里了。
他说,北海的九龙壁并不是九条龙,而是635条。
我忍不住问:那个,还是想请问一下,当年白塔——
老人点点头:当年援建白塔时,僧人的确送了一件礼物。
我眼睛亮了:什么东西?
老人说:挺特别的,是一个墨玉的蛤蟆。
我有些吃惊:僧人送了一只蛤蟆?还是一只黑色的蛤蟆!
大家可能不太了解,其实你捐赠布施寺院(当然要数额比较大),寺院一般也会礼尚往来,回赠你一些礼物的。
譬如去年在北京八大处的大悲寺给读者做祈福,那边就送过一幅高僧亲手书写的《心经》,青海陀乐寺也送了一枚影舍利。
最小气的就是北京法源寺,当年给他们捐了二十万,他们回赠了……几个苹果。
所以援修寺院这种大事,而且摆明了老爷子不差钱,肯定捐了海量的钱,那边怎么就用一只蛤蟆打发了?
老人点点头:很奇怪吧?当年老爷子也挺奇怪的,就多问了几句,问请了这个玉蛤蟆,要如何安放?
僧人就说:不需要安放,随便放在家里就好。
老爷子就有些恼火,觉得僧人是在耍他,就挖苦着说:有幸结了这么一桩大缘分,今后要如何还愿呢?
僧人就说:无须还愿,时候到了,它自己就会回来了。
老爷子也没当一回事,后来到家后,就随手扔书柜上了。
后来,就是文G了,这种家庭自然要被打倒了,老宅子也没了,家产也没了,好在人还在,几个孩子都去了唐山那边做知青。
有一天晚上,老爷子不在家,老太太自个儿在家。
大半夜的,她就听见有人敲门,她就问谁呀?
外面的声音很古怪,像有人故意鼓着腮帮子说话,咕噜咕噜的,她也听不太清楚,好像意思是,赶紧给他儿女打电话,让他们回家,要出大事了。
老太太一辈子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,也没当一回事。
但是到了后半夜,那声音又来了二次,一次比一次急。
老太太也有些害怕了,天亮就去公社打电话,让几个孩子回来,就说老爷子病危了,马上回来见最后一面。
几个孩子全炸了,当时什么都没顾,马上跑了过来。
结果晚上,就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。
我问:什么大事?
老头淡淡地说:我们回来那一天,是1976年7月27日。
这是什么时间?
我还专门用手机查了一下,然后大吃一惊,猛然站了起来,死死盯着他。
他点点头,吹了吹茶,喝了一口。
我又问:那只墨玉蛤蟆呢?
老人摇摇头:从那天开始,就不见了。
我想起来僧人那句话:时候到了,它自己就会回来了。
我又问:那后来?
老人说:后来老爷子去世时,那蛤蟆还来过一次,漆黑漆黑的,像一块墨玉,趴在灵堂上,咕咕呱呱叫了二声,就消失不见了。
我就感慨,这是神物啊?看来不知道去哪里了。
老人就笑,说这个神物啊,也有人不当一回事。
他说,后来家族里有个小姑娘,才五岁,跟家人在北海划船,那蛤蟆还出现过一次,跳上过她的船,冲着她鼓着腮帮子叫。
我赶紧问;然后呢?
他说,那个小女孩嫌它丑,用棍子给它打下去了。
我大笑:是谁那么有个性啊?
我老婆在旁边踢了踢我……
我还想问白塔的事情,老人就说,尝尝这个,肉末烧饼,周总理当年最爱吃这个。他还专门提议,在肉末里加点儿荸荠和笋末,解腻。周总理是淮安人,淮安名菜红烧狮子头,就是这个做法。
我想了想,最后问他:您以前在X大教历史的吧?
他摇摇头:我是教数学的。对,你高考数学考得怎么样?
我:……嗷嗷,这菜真好吃,您多吃点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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