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年前笔者刚参与王阳明墓保护开发工作时,为了解墓地的历史变迁情况,特意组织开展了数次田野调查。在走访过程中,笔者听到了一个“惊人”的说法:王阳明去世时,他的头颅被人割下,安葬在墓地中的是一颗“金头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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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而,村民们还给我讲了关于“金头”的完整故事:
王阳明当年在南方镇压农民起义,手上沾满了百姓的鲜血。王阳明因病去世后,愤怒的百姓便割下了他的头颅以祭奠亡灵。所以,后来运回绍兴的王阳明遗体是没有头的,因此迟迟不能下葬。
有一天,皇帝做了个梦,梦见有一个没有头的人骑着一匹马来到了宫中,然后跳下马跪在他的床前大声喊冤:“皇上啊,小的为您东征西战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不料死了还被割了头颅,冤呐……”,皇帝从声音中听出了来者就是王阳明,立马也惊醒了。第二天上朝后,皇帝即下旨赐王阳明金头一颗,王阳明最终得以能全尸下葬。
笔者追问:“这颗金头还在墓中吗?”
村民答:“应该还在的,以前盗墓者多次来盗墓,但由于王阳明的墓修得实在太坚固,有盗墓者甚至用了炸药来炸,但都没有成功。”
对村民的这个说法,笔者自然是一笑而过的,因为无论是各种文献记载,还是王阳明当年去世后择墓下葬的历史事实,都无法支持王阳明墓地有“金头”之说。王阳明墓历史上曾经也遭遇过盗挖,但因为墓地过于简陋,盗墓者基本上都是空手而归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,所以也让王阳明墓地的封土轮廓能保留至今,为新时代的恢复保护创造了良好的条件。
而笔者好奇的是:王阳明墓为什么会产生“金头”之说?是好事者凭空杜撰?还是事出有因的牵强附会?
为此,笔者在之后的走访调查中对“金头”之说进行了特别的关注,现下似乎已经找到了“答案”。
“金头”之说,不仅仅存在于王阳明墓
王阳明墓所在的柯桥区兰亭街道,自古以来就是“阴宅”的风水宝地,历史上士大夫和大户人家争相在此安葬,因此区域内也有不少名人大墓,如勾践之父允常的印山大墓、明代的王阳明、徐渭、商周祚等墓。而笔者发现,除了印山大墓外,包括徐渭墓、商周祚墓,栅溪的“陈御史”(身份无考)墓,都有“金头”的传说。“只要是大墓,一定有金头”,似乎成了兰亭当地百姓的一种固有逻辑,王阳明墓或许也是“躺着中枪”。
“金头”并不单指“黄金打造的头颅”
中国自古就有“视死如视生”的传统观念,因而产生了陪葬品。加上社会上孝道的推波助澜,历代隆葬厚丧比比皆是。因此,但凡家里有些资产的,对过世者一般都会随葬相当数量的物品,而金银珠宝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。所以“金头”不是单指“黄金打造的头颅”,而是陪葬物品丰厚的泛称。而王阳明是山阴望族,生前贵为新建伯,官至兵部尚书,在一般人的认知里,这样的人物下葬时肯定随葬大量的金银珠宝,“金头”之说自然而然就产生了。
历史上确实有皇帝赐“金头”安葬的故事
如明洪武三年(1370年),朱元璋爱将于光在与元军作战时兵败被俘,宁死不降,最后被敌军砍掉头颅剁去双手。尸身被运回后,朱元璋嚎啕大哭,并下旨:赐金头银手凑成全躯,牌位配享功臣庙!还有清嘉庆年间的宋文秀,因和珅案被误杀,案件查清后,嘉庆皇帝亲自给他平反,并赐“金棺玉葬”,给换个金头,令钦差把棂枢送到宋家。这样的故事老百姓听得多了,于是张冠李戴,把“金头”转“赐”王阳明了。
特殊年代“情景”的需要
在某个特殊年代,意识形态严重对立,王阳明因此就成为了那个时代的反动人物,备受批判。于是王阳明就被冠上了“镇压农民起义”等罪名,再配以“死后老百姓愤而割下其头颅,王阳明乞求皇帝赐金头下葬”等情节,几乎就是完整版的样板戏了。
“金头”是盗墓者心中的“图腾”
豪华大墓总是与盗墓者是相伴而生的,“心有所想,才有所往”,盗取最丰厚的随葬品是所有盗墓者的期盼和目标。所以,盗墓者是希望他所盗挖的大墓支支都是有“金头”的。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下,王阳明这样人物的墓地里没有“金头”?恐怕鬼都不会相信了!
而其实,王阳明墓里到底有没有“金头”,真的是不重要了。因为凭借着王阳明一生“真三不朽”的成就,他葬在哪里,哪里就是金山,始终闪耀着金色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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